Tuesday, February 19, 2008

挫折记


一般极少提到政治。今天在县政府受的窝囊气,让我忍不住要生气。希望他们看不懂中文,不会因为我抱怨这几句,又在图章上刁难我。

非常怕接触“政府”“厅”“局”“委”一类的东西。出道以来,一直都是绕开了走路。但毕竟也走了许多桥过来,也不可能躲过所有的关卡。中国的,日本的。
学校刚毕业出来就业的时候,帮人在上海外高桥保税区注册公司。
天知道要多少图章。国家明明在讲要吸引外资,无奈这个思想并未渗透到各个部门。每要一个图章,哪怕条件齐全,从没有说今天去了一次就拿到的。
主任外出了。下午回来。好,下午再去。主任还是不在。最近不知怎样了,十年前的中国,政府机构是从不肯预约的。因为领导心血来潮要外出。
当所有图章都敲到,发誓再不办这种事情。

后来要出国。又是一堆图章。
今天这里,明天那里,到处收钱,给你一张草纸般的发票,边角从来都不是好好扯下来的,就是撕下的,破的。
中途还需要证明,我是我爸爸妈妈的孩子。荒唐,要结婚证。结婚证在他们吵架的时候,早就碎成片片了。----这个时候,我还学习了一个知识,没有结婚证,就不能离婚。需要补办结婚,先结后离。
可怜我的父母,结婚是人民公社。公社早已和大锅饭一起荡然无存。当年的书记何在?
贿赂吧,贿赂还要有门路。官僚懂得安全地发横财。
父母先办酒,然后出外度蜜月,回来再办的法律手续。这样,我在他们婚后不足9个月就生下了。部门领导----也不是领导,就是一个肥胖无用的人。每次去,都正好端着一杯茶,那杯茶又刚刚沏好。要等他把所有浮在表面的茶叶都吹到对岸,然后“嘘--嘘---咕咚”地喝一口,才开始正眼看我。开口“规定”闭口“不行”。
我一直都想狠狠踢他的肚子。

最后一个图章是户口管理部门。我怕中国官僚的主要原因是:人总是不在的。出尔反尔。每人说话不一。
这个户口部门三样占全了。也是一个肥胖的阿姨,官也不大,就靠一个图章耍威风。手里的老鼠色毛衣永远织不完。织毛衣需要用心看,所以她从头至尾不曾看过我一眼。
她说不归她管,赶我去另一个地方。随后我像一只荷兰鼠在赛跑,从这里到那里,给两个机关传话。
本不想惊动有点声望的亲戚,好好的,我正正当当办手续,干嘛麻烦人家。结果在我跑到绝望的时候,叫了比她大的、我的皇亲国戚去,我的亲戚不是高干,脾气不暴躁,与我一同去那个生杀予夺的窗口,只点她的名。她给惊到,毛衣也不要了,还给我站起来。
图章恨不得给我敲满,还满脸堆笑:你不早说你是某某。

在中国,其实最烦的就是这些人,所以跑出来了,以为外国总要好些。
外国的官僚,平时交道也不多。如果很怕麻烦,也可以叫“行政书士”代办一切手续。多交点钱罢了。态度是好的。但是A型居多的日本,做事多少有些死板。官僚只认两样东西:过硬的证明资料。该部门的前例。
在日本安居乐业,按时交税,个人手续倒也不怕。官僚呢,规矩还是讲的。

后来做生意,就没那么简单。
我是不怎么肯按照标准答案出牌的人。偶尔喜欢反诘。
我也知道这样答,讨人喜欢。但我有时虚荣,要标新立异。官僚好比一个电脑,看到素昧平生的一个程序,一下呆掉,说要和上级商量。
日本的官员,总的来说,不嚣张,只怕责任。因为公务员的待遇非常丰厚,包括养老金。只求无过,不求有功。稍稍越出常规的东西,他是不敢批的。怕日后事发,追查下来,责任难以推卸,养老金泡汤。

今天去见官,我也知道应该说什么,但嫌它老套,而且不符合时代需要,就加了点新的构想进去。那个温吞官,礼貌虽好,马上显示error。我提到某项业务内容,说正是我所长,能用中日文沟通。
说了半天,他说:你会说中文么?
我说:比日文还好。
官员不信。后来我才想到,当时应该马上出示驾照的,上面有国籍。从那一刻起,官员这架电脑受了刺激,忽然混乱起来。
按照常规,半小时就该结束的听证会,弄到他们大楼里响起了午饭的钟,广播开始唱咏叹调,他还问不完。
看得出,他似乎也不是刁难,就是受了惊,不知所措。这些官僚就是喜欢一成不变,死板板地做每天的事,做一辈子,不出错,最后拿养老金,并得一个老年痴呆的病。

倒霉的是我。明天要做无数的假票据去给老年痴呆预备军看。
官员认为,每一桩交易,一定按照程序,有发货单、作业说明、收货单、交货单。事实上,每天的工作里,很多也就口头说下,只有交货单,关系到收钱,一定会让对方签字,其余都不一定齐备。哪间公司都是差不多。
我不想作假。但他们逼我作假。这样他们可以没有责任。

最近日本的官僚曝光也很多。多少比中国好些,但也是乌鸦。
去年县政府贪污。把两亿现金藏起来,人民的税呀,我们辛辛苦苦做生意,除去费用,纳税,养了公务员,还要被他们偷。
后来上面查下来了,自杀了一个中级官员,也就无法追查下去,背后有某个政党也未可知。我们庶民无权知道这么多。交钱就是了。也有人招供,说事发后,大家怕得不得了,把500万烧掉了。但是钞票很经烧,他们烧了很久也烧不完,就剩下来了。埋在地里。
人民说:500万,哪怕资助一户穷人家也好呀。而两亿,足够减免某一项税、给单亲家庭支持、奖励生育等等。官僚看多了钱,实在是麻痹了。

去年又有史上最大的贪污事件发生。社会保险厅,在手写纪录到存入电脑档案的过程中,嫌麻烦,不肯一一核对,纪录丢失的也有,胡乱弄错名字的也有,到后来,纸张的纪录留下来怕留把柄,也给烧掉一部分,还有的藏起来了。结果是:有很多人,辛辛苦苦交了半辈子的保险,到领取养老金的时候,政府说,对不起,没有你交钱的纪录,不能发钱给你。
据说,在大批档案丢失后,有的人拿现金去交钱时,那些职员说:嗨衣,收到了。随后放进自己的口袋。

此事曝光后,社会保险厅总要弥补。它倡议所有职员把当年的年度奖金退还,并免费加班,重新整理记录,直到弄清楚为止。有的职员不肯退,也不肯免费加班。要知道,日本的民间企业,都是靠免费加班维持下来的。日本人非常勤劳努力,对会社鞠躬尽瘁。在民间会社,都有习惯把工作做完为止才下班。工作实在辛苦,每晚下班后去喝点酒,是半数以上人的习惯。老式的日本男人,是很少下班后直接回家的,再不去喝花酒,是要疯掉的。日本的男人,几乎只回家睡睡觉。
而公务员,每加一点班,都是按时算钱的。更没有被开除的危险。只要不犯错。
这桩案子事发后,直到现在,还是没有处理完。怎么处理得完。几十年消失的纪录,怎么追查。然后他们内部定了一条规矩:凡声称自己一直缴纳保险,到期来讨养老金的,相貌和善的人就给,面相坏的就当撒谎处理。
真是令人啼笑皆非。

平时真的离政治、社会远远的,太气人了。今天政治欺负了我,我又要失恋,又要工作受挫,想起去年夏天,在中国拍的一张照片。一个农民在卖青蛙。巨大的、结实的丝网里,那么多健壮无比的青蛙,跳跳蹦蹦,就是无法脱身。
好比我们处于社会、条文的约束里,想想也是沮丧。
每一件事,我都不会轻易放弃,这个图章,我是要拿到才罢休的。否则我会去收集前例,告他办事不公。走着瞧。

Sunday, February 17, 2008


天地一笼统,井上黑窟窿。黄狗身上白,白狗身上肿。
这首诗是古代一个不学无术的人,作的打油诗。但我觉得很形象,很有才。

Saturday, February 16, 2008

待雪草


很久很久以前,亚当和夏娃吃了禁果----我一直认为不是苹果,而是无花果,因为很多图片中,背景的叶子是掌形的。而作为禁果,无花果也比大众的苹果更有神秘的色彩。
人在男欢女爱的时候,是顾不得后果的。于是他们就被赶出了伊甸园。
那一天,就像今日,纷纷扬扬下着雪,天空阴翳而沉重,而地上又不辨方向。

这时候,天使现身来鼓励他们“春天快到了,你们不要绝望”。天使把冰冷的雪花变作一地盛开的待雪草。所以,待雪草的花语就是:希望、安慰、恋之最初的眼神。是1月16日的生日花。
待雪草英文俗称snowdrop,雪滴。学名夹杂着希腊文:Galanthus nivalis,乳,花,雪的时节。
希腊是一个极浪漫的民族,以至于我订阅了一套古代文明的书。对于现代的经济、政治,我毫无兴趣,基本上只看这类漫无边际的读物。我看历史的时候,几几年他们打仗了,几几年颁布什么了,看过即忘。倒是那些复杂的、背后的人物关系,却实在有意思。我喜欢追究某个战争背后,其实是一桩桃色事件,或是因爱情的动力。

待雪草属于彼岸花科。
彼岸花都是球根,代表性的是开在秋天的一种大红色的毒毒的花。不怎么吉利。
而球根植物,有毒的很多。我家的狗,在肠胃不好的时候,会到田埂上去吃一点草。就好像人吃得多了的时候,会想要吃一点素菜。
而他本能地认识各种植物。球根的有毒的,他绝对是避开的。本能真是不可思议。他的狗妈妈估计还没来得及教他,我就领养他了。但他识得。
吃了一点青草之后,他会吐出来,这样,胃就轻松了。
近来他老了,居然平时都会开始吃一点素菜。比如我在吃萝卜沙拉的时候,他坐到脚边来。我说:你又不吃,看啥?
试着给他一根萝卜丝,他居然脆生生地嚼着吃下去,再喂,再吃。
原来狗和人真的很象。老了,吃不动油水了。
最近我在教他吃豆腐、白菜、酱汤之类。我也知道狗粮其实是最好的。但是人也不是如此,我们都知道什么有益有害,却还是以舌头为先。比如香烟。我们都会说:饶了我这一点点嗜好吧。
一生有限,想吃的,还是吃了比较无憾。

其实我没有种这个花,只是常常看见。铃兰比它寻常,也有毒。有毒的往往诱人。比如坏的男人女人。
球根植物的美,在于叶子如葱韭,细细条条,中间抽出一根花茎,靠着球根的养分,花往往开很多,且持久。
Snowdrop开在冬天,可以那么静悄悄地经历好几场雪,美丽依旧。
比起水仙,它更隐忍的感觉。
从寒冬开到初夏,叶子就枯了,地下的球根进入休眠状态。在苏格兰有个说法,新年前能找到这个花,来年是有好运的。

我以前很相信这种花的咒语,现在却少些。因我有些悲观起来,在情人节前后。
我想起很多有名的或是做事业的女人说:爱情与事业不可共存。
而我觉得,对于男人,事业或许是大半个世界,即便老了,有点好药还是可以搏一下的。而女人,在最好的岁月,在还可以很美地赤裸身体的年纪,没有身心的爱,那再得到什么都是不值得的。
一开始,我为了一个人做一件工作。只为了方便着见面,可以共有更多的东西。然而,当工作上了轨道,又不得不忌讳太多私情造成的影响。而把事业建筑在脆弱的男女之爱上面,毕竟是不牢靠的。不如做朋友倒还可以讨价还价。
然后他说以后减少私人的成分比较好。男人对于分手总是留有几分私心的,想给她觉得是为了她好,又想以后隔得久了,又需要还可以再把玩一下。
男人大凡如此。都不是好东西。
但是心里免不得难过。自尊只剩下了一点点,我说:你一定有戒过烟。你决心,明天开始少抽几根,慢慢减少,最后戒掉。这种戒法是永远不会成功的。所以你现在还是抽着Mild seven 10。唯有真的想清楚了,从现在开始,不再沾手,也就戒掉了。男女的事情也是如此。所以也没有什么减少不减少的。不见了就是不见了。公事还是公办。在工作以外,我们就算不认识了。

最近又是很冷。每天散步都是匆匆,大衣手套帽子口罩,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。其实很多时候,真的挤一点时间出来,去看看山,或是水,或是植物,心里就会平静许多。
因着自然的美好,哪怕失去一切,至少眼前的风景,只要有心,都是可以看到的。晴朗的日子,天是那么蓝而广阔,教我不必因为爱而变得卑贱。冬天的河水,有种金属般钝钝的光泽,近乎铁灰色,冷冷地流着,逝者如斯夫,那么多高智商的古人,都喜欢看着水思考,我想总是有些道理的。
心里有些尖锐的痛。但我想,上一次,也就那么过去了。慢慢会好的。日子总是要过去的。
也不喜欢因噎废食。我想,没有谁是生命中指定的那个,一段感情结束,开始总是以为自己要死了。后来有了替代,再后来,替代转而为正,我们都需要这种雪里开花的顽强。

Thursday, February 07, 2008

隐秘的财主(2)



话说有天我和成子约了吃饭。
她说的“SUHO之家”,经常开车经过那条路,也曾经看到过招牌,却一直以为是一个啤酒的广告。

成子看去瘦了些,她却说自己胖了三公斤。最近明白一个道理,女人老起来,脸上肉就少了,眼眶开始凹陷,还有很明显的就是脖子到胸脯之间的那块平地,忽然瘦下去,甚至肋骨分明。自己也是如此。我有个朋友,坚持睡前喝大量的水,这样第二天,眼皮和脸颊就会微微地浮肿,据说这样看着水灵灵许多。试过,果真不假。只是太自欺欺人。而且,一到下午,该干瘪的地方,还是干瘪下去了。
成子是干性皮肤,我总劝她用油,马油、Olive oil、椿油,她却不喜欢粘的感觉,于是有时干得好比嫩冬瓜皮上那层粉。我要用心保养,再过五年与她分个高下。----女人的友情,不能抵消这种美容上的竞争心。
她最近做了脱毛,我卷了睫毛。我们互相对自己的毛喋喋不休。话题丰富,却毫无中心。

成子带了一家子出来了。一儿一女,是成子全部的心血和成就。这两个小孩子的确费心。从小皮肤、食物过敏。---叫作Atopi,是日本幼儿多发的现代病。免疫功能对外界刺激过多地反应。有个说法,是日本人太洁癖了,环境过分清洁,以至于身体把正常的物质,都当作病菌来攻击。治疗药物主要是肾上皮激素,有副作用,所以医师一般都很慎重。桃子不能吃鸡蛋,一吃就全身发痒。佑亮小时候,关节内侧一直都是红红的,还有很危险的荞麦过敏。----比如去饭店吃饭,饭店煮面都是一大锅水,又煮拉面,又煮乌东面,当然也煮荞麦面,所以佑亮是绝对不能点面食的,沾到一点点荞麦分子,就会要命。
两个小朋友都有哮喘,也是一种过敏,现代只有增加。据说真正的原因,医学上都还无定论。
相比之下,小M是很健康、省事的。小时候感染过一次黄色葡萄球菌,大人以为是脓包疮,洗洗,观察了几天,居然自己就好了。后来大人看医书,才知道严重的可能危及生命。她生下来不到4斤,却有无比顽强的生命力。但是这个小朋友有个怪毛病----核桃过敏。吃了会一路从喉咙痒到胃里,然后近乎窒息。
这三个小朋友都有花粉过敏。这些毛病,我们小时候,听都没听说过。

各国的人都揶揄做妈妈的女人是最强的生物。叫她们师奶、阿姨、欧巴桑。日本也说,欧巴桑是强悍无敌的。比如开车从不让道,八卦,精神顽强,脸皮厚,肠胃好。你想,生、养孩子都是一场历练,经过这些,还有什么可怕的?所以男人在紧要关头,是比不得女人之镇定的。
成子带我来这家店,她说菜单品种十分少,但很独特,都是店主亲手做出来。而且极其便宜。
现在很多连锁店都是把冷冻食品加工一下而已。味道永远不变,就是机器制造的感觉。在人工奇贵的日本,恐怕今后都会变得如此。

店内非常温暖。一种烤火的热。
坐下来一看,原来有个火炉,熊熊地烧着木柴。令眼底有些疼的明亮,火红。干柴烈火,忽然想到这么不正经的词。
有火炉的房子很少,基本还是第一次看到,因为此地位于日本中部,好比中国的长江以南、却还不够南方的地区。索性到了北海道那种冰天雪地,半年积雪的地区,倒都有取暖设施了。我们这里一般都是弄点白灯油烧烧,一个风扇打点热风出来而已。
定睛打量这间店,完全是普通人家的样子。桌子摆了三张,坐满了也就12人。占着很大地方的,是一架钢琴。真正的钢琴,才不是插电的那种。店里的小饰物琳琅满目,是Old American的风格。成子的儿子抢了手风琴来玩。桃子也要,小M也眼馋。一会儿手风琴放下,又一起去抢另一件东西了。
店里贴着告示:欢迎包场。欢迎举行钢琴发表会。----现在的小孩子,大都学钢琴,有个地方给他们表演,倒是不错。而且,妈妈们都以自家的孩子为好,互相炫耀,所谓“发表会”。
边上有个书架,有一排都是村上春树。估计是可以随便借的。


主人出来了,是个中年男子,很精干的样子,穿一件牛仔布的衬衫,半截帆布的围裙。笑问:客官要些什么?
客官们聊得忘了看菜单,这才急着去看。因大客官们聊得已久,不点菜,小客官们的肚子一齐饿了。
一看,才知成子说得不假----真少!意粉5种,比萨5种,小菜5种,另有蛋包饭、咖哩饭。价格是一般的70%左右。
我们点了吃的。看到柜台上有一架很好的咖啡机,说这里的咖啡,是用蒸气花了几多小时蒸出来的。点了咖啡,赠送餐后芝士蛋糕。咖啡卖得贵了,¥480,或许因为店主实在很自信。我细细用余光打量他,温和,文雅,安静的一个人。有龙在渊的感觉。

我问店主,这是不是Sweden House的建筑?他隐隐地自豪“正是。好眼力。”成子很惊讶,她来过多次,却未注意。欧巴桑的注意力只在老公孩子。
看它厚重的整块木板做成的门,室内尽是原木,窗上不结露,一定是双层玻璃。这是日本最高级的住宅,源自瑞典的结构。
刚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,看到木头的阳台和围栏。栅栏有玫瑰,爬着长长的藤,还有些叶子没有落尽。
我问:玫瑰是什么颜色?
成子觉得我在说隐语,问“哪有玫瑰?”
我说:进来的地方,一面墙都是的。
男主人说:对,白色。重瓣的原种玫瑰。
好美。

正说着话,忽然从里面跑出来一团黑色的东西,细看是一只小狗,鼻子眼睛嘴巴完全朝天。一脸皱纹,长得好像《星球大战》里的预言者YOUDA。
主人告诉我们,小狗叫“甚平”。是日本一种老式的棉布对襟衫的意思。它很肥胖,因为客人的蛋糕,它都要去吃了。这种情况下,我不知道把蛋糕给它吃,是对店主的奉承还是不敬。
我们这些只懂吃饱的人,点了很多东西,于是,帮手来了。不知从哪里飘出来店主的美丽女儿,和端庄的太太。他们轻声说话,一边各做各的东西。不急不慢,好比是在玩。
我压低声音对成子说:这家人蹊跷。
成子说:又怎么了?
我说:这家人家是财主。首先,Sweden House的房子,造价比你家翻一个倍不止。这些摆设,绝不轻佻,每件都是值钱东西。你看好你家调皮儿子,打破一个,恐怕我们赔不起,只好脱光了出去。我还去洗手间侦查过,简直不是给人解手的,是一个休息间。
他这个店,这么个开法,客人门可罗雀,宁要好看,也不肯撤去钢琴,多摆两张台子,多做几笔生意。停车场只有三个车位,菜单只有这几个品种,宁可少些,不用任何冷冻食品。味道又很好。
他太太又美。美人单嫁有钱人。
结论就是,他开店,是兴趣而已。

成子最羡慕有钱人。虽然她觉得她自己也很美,却嫁了小康的治郎君,有些委屈。
这个火炉真暖,店主说整个房子只用这一个炉子就足够暖了。Sweden House的房子,密封性极高,墙壁的材料都是真价实货的。玻璃、窗框是特制的。隔音隔热。夏天冷气也只要打一点点。但是造价昂贵,一般一幢房子,连停车场70坪,大约2000万。而瑞典房子,要加倍。而且木材用得多,每几年就要保养,涂上油。单单这个费用就不少。
成子给我这么一说,四周一打量,觉得极有道理。这个店的主人,一定是个隐秘的财主。

我最喜欢调查。后来有机会问此地一个老住民,他说:那家的儿子,祖上传下来很多地,单靠租金,就可以吃饭了。太闲,又喜欢做饮食,于是开了小店。
有句话说:有钱不一定幸福。但没钱万万不会幸福。说得极是。有钱,有好的品味,有些兴趣爱好,应该是可以过得很幸福的。有些东西,虽不可以买来,但可以变相买来。
想想钱这个东西真奇妙,货币的起源,只是一种代价或者筹码,便于物物交换。而现代的钱,已经变得抽象。印钞机上哗啦哗啦印下来,就对我们的人生来说,举足轻重。

#照片是小黑狗。这种类型的狗,因为眼球突出,眼泪来不及滋润角膜,很容易干燥,甚至失明。还是我家的杂种比较健康。
两幢房子是Sweden House的样品。隐秘的财主家,我怕因我的宣传,引得贼上门,就不拍了。

Friday, February 01, 2008

情人节的礼物


跟我做个实用又好看的手工。女人做了给自己,男人做了送情人。

木头盒子,可以买现成的,也可以自己做。注意要有一定的厚度,5公分左右。用最小号的钉子,铰链也需要两个。做木工,哪怕算术再好,一定要画设计图,并把木板的厚度计算在内。木板上不用专业的墨线,用铅笔做记号就可以了。
很多Home-center有这项服务,如果你购买它的木头,就可以免费使用它的电锯。电锯真是一种方便的工具,有钱、有个空房间的话,我很想买一台放在家里。木头很好,现在很多东西都被塑料、金属代替了。还是木头最好。木头男人是很糟糕的,最怕那种事事都要请示的“我可以与你有私人的交往吗?”笨蛋!这样问,对方出于矜持,一定摇头的。
我常教小男生怎么跨越雷池。你问她:我爱你,对你来说是不是负担?----一般心肠的女人,哪怕不喜欢这个人,都不好意思说是负担的。接下来你就可以趁势了。我还总是教小男生“先做后讲”。对于女人来说,感情是可以通过行为培养出来的。

木头之好,在于摸着温温的。日本的房子大都保持着古代的构造,木头居多。很多房子,都会有一根中心的柱子,最好的是“欅”,读keyaki,常作为院子的中心被种植。树的姿态很美,高大,枝条优雅。夏天有绿荫,秋天有红叶,冬天的枝条光光的,让阳光懒懒地照进屋内。粗的柱子擎天,顶着一间屋,要几百万。
木头里,适合做地板的,最佳的是花梨木。它的香气,十年的房子都还在。花梨木尤其以红色最为珍贵。我在中国的家里,看到做了木头地板,又多此一举地抹了一层透明漆。这样不好,木头就不能呼吸了。只用光的就好,新做的地板,用米糠磨过一遍,米糠的油分渗入木头,以后就一直都会有暗暗的光。
我的屋子,基本都是这种原木,当然是普通的、廉价的等级。树变成木头以后,还是在不停地呼吸。湿气重的时候,它吸进水分。太干燥的日子,它又放出水分来。
檜树(读hinoki)也是好木材,有香气。很多芳香剂的“森林浴香型”就是它的气味。我有一包木屑,可以泡澡,泡完了晒一个太阳,又可以重复使用。也可以放在枕头边,帮助睡眠。----睡眠我只嫌少,从来不会睡不着。

小时候乡下有木匠,很喜欢他们刨出来的木花,小孩子都会讨来,利用它两头卷卷的,蒙在眼睛上,玩捉迷藏。鼻子里就是嗅到木头香。上海造了无数房子,很少是有木头香的,看去都是钢筋水泥,所以感觉中国的房子,是很坚硬的。少了一些人情。

继续做这个盒子。做好之后,用沙皮纸打磨,不要扎了手。沙皮纸的400号就差不多了。继续上色。我用了一个叫Antique white的颜色,不同于white,也不是ivory,就是古董一般的白色。如果喜欢破旧的风格,可以用沙皮纸故意蹭去一点边缘的颜色。注意过犹不及,就像牛仔裤,真的破了一个洞,和艺术的破,是两回事。
然后写字或者画画----这个盒子,最终是要装链子的,所以不必喧宾夺主,简朴一点即刻。爱写什么写什么,可以抄一句情诗,或者署上自己的大名。

我想很多女人都有很多项链,哪怕自己不怎么戴,有时看到了,会鬼使神差地买下来。这是本能。当我们还是猴子的时候,还没吃得上饭,就把石头做成项链,挂在脖子上,去勾引公猴子了。有出土文物作证。我就是如此。总想,老了,起码要靠行头吸引一点目光,至少项链那一带,还是长得有山有水的。买了却不知怎么戴。
最喜欢的是珍珠。但是一不小心就搞得很正式。有一串倒是经常戴的,是贝壳,珠胎暗结的那个位置,那一小片厚厚的地方把它割下来,光泽很奇妙,珍珠是圆润的,贝壳却是五彩的。壳与大小各异的珠子相间,串起来,就是一串很美的项链。记得是两千块,经常配着有民族味道的衣装来穿。
去年开始,珍珠很流行。有个戴法可以避免太庄重----女人往往不想给人误以为不正经,但也不想正经得无人近前。取两串珍珠,一长一短,一小一大,可以配很随便的衣服,比如最近流行的宽松、长下摆的针织类,都很有韵味。
珍珠项链如果断了,用铅丝穿了,插在发髻上都很好看呢,只要一粒,要会晃动。像古装戏里小姐的头饰。
----这个我也有,最近剪了头,但是马上又够梳起来了。奶奶说:有力长发,无力长甲。----意思是我这样有活力的人,头发长得飞快。而病人,只会长指甲。

还有几串金属的、银色的。金子我戴不起。钻石是假的。
这个盒子你应该做了一扇门,然后把门打开,敲钉子数个在里面,侧面都可以,还可以敲几个在比较低的位置,可以挂手链。
手链我也有,但从不戴。一个手无法操纵那个搭扣。而橡皮筋穿的、流行过的天然石,我嫌它像佛珠,也很少戴。色即是空,人生都是空,养儿养女都是空,那还要佛珠干什么。在心里铭记就可以了。
钉子直接挂首饰,怕碰坏了,可以在钉之前,在钉子上部绕棉线。取喜欢的颜色就可以,密密地绕了,小小地打结。

把盒子固定在墙上,把项链都挂上去,又不占地方,还可以作为房间的装饰。我觉得可以得发明奖。
情人节将近,送不起首饰的,搞个这样的盒子搪塞一下。有幸收到珠宝的,参考一下我的发明。或许你可以在盒子上写:我的恋爱史。把某人送的一一列举,或者那天约会我戴了这个之类。
如果万物有情,我想,项链这种东西,是最看过悲欢离合的。

Tora只有一个颈圈。一年才换一次。每次我给它买新的,都是用自己的脖子去试,Tora是中型犬,不方便带着去。真的,我们的脖子尺寸一模一样。我在店里,看到皮的、布的、花的、铁链的,一个个套在自己脖子上,而且一般没有镜子,我只好摸索着找搭扣。有时忽然来了别的顾客,他们会以为我有SM的癖好,我会很难堪。所以最近Tora的颈圈,都是咔哒一声,就可以扣起来的那种了。
不喜欢这些身外之物,嫌麻烦。一回家就统统褪去。己所不欲,不施与狗。Tora除了除外散步,在家都是不用颈圈的。

最近还做了另一个盒子,画了牧羊女,给小M看到就讨去,一瞬间马上装满她的垃圾物事。